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:逐层讲透官场现状的自传体小说
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一部逐层讲透村、镇、县、市、省官场现状的自传体小说
本书将带您深深潜入中国公务员系统庞大、复杂而精彩的内部世界,从村、镇、县、市一直到省,随着主人公侯卫东的10年升迁之路,认识并熟悉形形色色、数以百计的各层级官员,逐层剥开茫茫官场的现状与秘密:
1993年,23岁的大学毕业生侯卫东,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考上公务员,却被分配到一个偏远乡村的山上,当起了一名无所事事的“田坎干部”。
这里是中国公务员系统的最基层,孤立无援的侯卫东将任何到手的工作,都当成自我拯救的机会,他上山抓劫匪,下山抓计划生育,发动群众修公路,铤而走险开石场,为自己赢得“侯疯子”的美名,并以一种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,在全县官员的瞠目结舌中,闯开一条仕途上升通道,10年之间,扶摇直上……
读完本书,官场对于您将不再是一个模糊、杂乱的概念,而是一张张清晰、熟悉的面孔;那些粉墨登场的芸芸百官,那些表情背后的心思,看似突如其来的话语,都在小说的跌宕起伏中,一一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。
第一章公务员考试全市第二名
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疯狂之夜
1993年6月30日,沙州学院里充满了毕业前的离愁别绪。
学院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相对而立,中间的两个排球场和三个篮球场就成为楚河汉界。女生宿舍背后是实验楼,男生宿舍背后是一座无名小山。小山上树木和杂草颇为密集,自然成为学生们谈情说爱的圣地。
和室友吃过离别前最后的晚餐,侯卫东顺着小道上了山,来到了固定约会的草丛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,女朋友张小佳仍然没有露面。他暗自焦急,不停地看着手表。
小道上不时有姿势很亲密的情侣经过,这愈发让他心急。终于,小道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。等到小佳走进了草丛,侯卫东将她拦腰抱住,恶狠狠地亲了亲脸颊,道:“时间这么宝贵,你怎么能迟到。”
“我是女孩子,天然有迟到的权利。”
小佳仰头迎接着侯卫东暴风骤雨般的亲吻。等到侯卫东亲够了,她才解释道:“段英一直在哭,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劝住。”
段英是小佳的室友,毕业分配到益杨县绢纺厂,其男友分配到湖北省的一家国有企业,两地相隔数千里。当分配结果出来以后,段英就意识到分手不可避免。可是当真分离之时,所谓潇洒如瓷器一般不堪一击。
侯卫东庆幸地道:“幸好益杨和沙州只有三个小时车程,否则我们也要面临考验。”
沙州是岭西省的地级市,下辖有益杨、吴海、临江、成津四个县,四个县分别位于沙州市的东西南北,呈众星捧月之势将沙州市围在中心,益杨县在四个县中经济条件最好,而且县城里有一所大学——沙州学院,名气比其他三个县大得多。
小佳使劲地在侯卫东胳膊上掐了一下,怒道:“如果超过三小时的路程,我们是不是也要分手。”
侯卫东急忙讨饶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哎,轻点,我道歉,道歉还不行吗。”
哄了一阵,小佳这才高兴起来,依偎在侯卫东怀里。
为了今天晚上的约会,小佳特意穿了一套橘色套裙。在夜色中,衣服什么颜色并不重要,最重要的是衣服款式。这种上下两件的套裙是约会的最佳服装,所谓最佳,必须满足两个条件,既方便情人抚摸,又能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迅速复原。
小佳浑身无力地靠在侯卫东怀里。明天是离校的日子,此时她心乱如麻,紧紧抱着男朋友。
侯卫东嗅了嗅小佳的发丝,轻声道:“我胀得难受。”
小佳早有思想准备,低声道:“今天,我给你。”
三年来,侯卫东一直在等着这一刻。他变魔术一样取出床单,这是冬天的床上用品,离校以后,旧床单也就无用。他准备用旧床单来开辟一个新时代。
小佳没有想到侯卫东连床单都带来了,浑身烫得厉害,嗔道:“你挖了一个坑,就等着我跳下来,我现在不愿意了。”话虽然如此说,她手脚却没有停下来,帮着铺床单。等到床单弄好以后,两人疯狂地搂抱在一起。
谈了三年恋爱,两人除了没有完成真正的**以外,其他所有事情都做过了。经过一阵抚摸,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了床单之上。
小佳仰望着繁星,担心地道:“会不会怀上孩子。”
侯卫东得意地从一旁衣服里取过一个小盒子,道:“小佳,你看这是什么?”
小佳惊讶地道:“避孕套。”
“正是,我买的十块钱那种。”十元钱,对于1993年的学生来说,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支。为了彰显其价格,侯卫东特意说出了价格。
侯卫东被避孕套的外包装难住了。避孕套的外包装出奇的结实。他如热锅上蚂蚁一样,与外包装斗争了半天,也没有能够撕开。
对于即将到来的成长经历,小佳心情很是平静。相恋三年,走到这一步是水到渠成。看到侯卫东狼狈的样子,她拿过避孕套,沿着外包装的四角摸了过去,找到了预留的开口处,轻轻一撕就将套子取了出来。
避孕套戴好之际,侯卫东已经到了要喷发的边缘。身下的小佳紧闭着眼,一幅任君采摘的模样。这是他意淫过无数次的场景,可是当梦想成真之时,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不知从何下手。
事到临头,小佳反而放开了,伸出手,引导他前进。
将要进入幸福的港湾,侯卫东忽然喷发了。他没有想到盼望已久的第一次就这样结束了,很是沮丧,在心底狂吼道: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泄?”
小佳也是懵懵懂懂,见侯卫东费劲弄了一会,刚刚进入身体就一泻千里,长舒了一口气,心里又微微失望。她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,温柔地用双手环着侯卫东结实的后背,以示安慰。
太阳早已消逝在了天边,天空挂满了繁星。
从小山往下看去,沙州学院的灯光倒映在湖水中,波光粼粼,很美。
“明天真的要跟我回家吗?”小佳想着父母的怒容,有些不寒而栗。
侯卫东握紧了小佳的手,神情很是坚定:“丑媳妇总要见公婆,我必须要面对你的父母。”
两人握紧双手,互相给予对方力量。
离校前夜,缓慢吹动的热风让人异常烦躁,树林深处不知名的虫子在孜孜不倦地鸣叫,湖水中晃动的灯光构成了一幅让人难以忘却的画面。
十一点,各楼的灯同时熄灭。
守在排球场外的副院长济道林看了看手表,对保卫处胡处长道:“你的人准备好没有,记住,这是非常时刻,要以教育为主,不要轻易发生冲突。实在闹得厉害的学生,记下名字,明天扣发毕业证。”
胡处长知道离别之夜有许多毕业生将疯狂发泄,这是考验保卫处工作能力的时候。为此他提出了特别保卫方案,动员了各系有威望的老师,组成了许多小组,分散到各楼层中,以此来控制事态。
排球场东面的法政系和传媒系男生楼最先发难。一只水瓶不知从哪个窗口扔了出来,在地面上发出了“砰”的一声,水瓶的破裂声是一声信号。法政系和传媒系的毕业男生们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,开始了离别之夜的狂欢。
509寝室,蒋大力手里拿着一个胶桶,听到水瓶爆开的声音,如吃了兴奋剂一般,朝窗外一阵猛砸。刘坤也跟着将饭盒扔了下去。
保卫处胡处长尖利的声音在楼底下响起,“谁扔的,不想要毕业证了。”胡处长这种威胁每年都要响起,其苍白和无奈早就被同学们摸得一清二楚。回应他的是所有窗口飞出来的各式杂物。很快,排球场另一侧的女生楼也开始响应,女生尖锐喊叫声如轰炸珍珠港的日本飞机,将沙州学院的天空刺得千疮百孔。
骚乱持续了几分钟,窗口扔出的杂物渐渐少了。老师们开始在各个房间里穿来穿去,苦口婆心地做着工作,不时地将香烟发给熟悉的同学。
第一波次的狂欢结束了。
蒋大力意犹未尽,等到守在宿舍的民法老师一走,对侯卫东道:“东瓜,发什么呆,你的桶还没有扔出去。”
侯卫东不想让人瞧出情绪上的异常,笑道:“等老师们走了,我来当发起人。”
个子矮小的陈树鬼点子最多,他溜出了寝室,一会就提了两个水瓶过来。进了门就一阵大笑,道:“胖子攒了两个水瓶,准备等一会再扔,我把它偷了过来。”
教师们在楼里待了半个多小时,看着同学们安静了下来,陆续离开了学生楼。
胡处长站在济道林身边,道:“济院长,你早些休息吧,看来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大事了。”
济道林摇摇头,道:“再等等。”
济道林不走,所有老师也就不好离开,都在排球场等着。
侯卫东伸出头,借着路灯,见到楼下一片狼藉,全是砸碎的破桶烂瓶子。他抓起自己用了四年的饭盒,使劲地朝窗外扔去。蒋大力见侯卫东动手,跳起来,抓起陈树偷来的水瓶,就朝窗外扔去。陈树个子虽小,却是一个不肯吃亏的角色,骂道:“蒋光头,给我留一个。”
第二波次的狂欢又被点燃了。
隔壁传来了胖子杀猪一样的吼声:“他*的,谁把我的水瓶偷了。”
当“叮当”之声终于停了下来,济道林紧绷的脸松了下来,抬手看了看表,不动声色地道:“12点15分结束,和去年差不多,老师们可以回家休息了。”
第二天早上,509寝室的侯卫东、刘坤、蒋大力等人各自沉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。当出门之际,蒋大力仰天大笑,道:“深圳,我来了,我征服。”
侯卫东藏着心事,没有如此豪情,对刘坤道:“我们两人还得在益杨见面。”
刘坤理了理西服和一丝不苟的头发,道:“你一定要到家里来找我,县委家属院,不来我要生气。”
提着各自物品出了男生楼,踩着乱七八糟的碎片,来到了排球场。排球场外停了许多大车,上面标着到东阳、沙州等城市的名字。
“哥们,走好”、“常回家看看”、“一路平安”等各式标语挂在了树上,随风飘动,哗哗直响。学院广播室里放起了郑智化的《水手》:“苦涩的沙吹痛天边的感觉,让父亲的责骂,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……”当离校的第一辆汽车发动,或高或矮、或尖利或低沉的哭声便从车内车外响起,如草丛中的蚱蜢被脚步突然惊动,“扑腾腾”飞了起来。
当客车开出了学院大门,车上同学都沉默了。从此以后,大家就不是沙州学院的学生了,再也没有系主任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追随着成双结对的情侣。而学院退休老院长那一句“只许排排走,不准手牵手”的名言,更是随着缓缓移动的客车而永远地留在了沙州学院里。
(这是在下小说定名后第一次发表,我会坚持更新,希望大家喜欢) 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尴尬的上门女婿3
“陈阿姨、张叔叔,虽然你们不同意我和小佳继续交往,我不怪你们,因为你们是全心全意为了小佳,这点我能理解。”
小佳脸色骤变,腿一软,差点坐到地上。她就用手撑着沙发,脸色苍白地听着侯卫东做着最后的陈述。就如三年前的一次跨系演讲会,她看着法政系一位壮实男生作了最后陈述。正是那一次精彩的最后陈述,侯卫东的影子留在了她的心中。这一次最后陈述,不知能否打动两位家长,出现挽狂澜于既倒的奇迹,小佳心中完全无数。
此时,侯卫东思维变得格外的清醒,道:“我和小佳感情很好,即使阿姨和叔叔坚决反对,我也不会放弃,凭着我和小佳共同努力,我们一定能有好的前途,这一点请你们相信。”
小佳顺手从桌上取过了一张纸巾,擦掉泪水和即将流出来的鼻涕。
陈庆蓉并不松口,道:“我相信你有好的发展前途,可是益杨和沙州的差距不是一个人能弥补的,我们是过来人,看问题很现实。”
侯卫东明白,这种争执解决不了问题,他挺了挺胸口,道:“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,我就告辞了。”小佳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,她顾不得父母在身边,拉着侯卫东的胳膊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见着女儿的模样,陈庆蓉心软了一下,可是很快又强硬如初,对张远征道:“你陪着到车站去,买一张车票。”
侯卫东礼貌地摇了摇头,道:“谢谢阿姨,不用了。”此时,小佳的倔脾气上来了,她昂着头道:“我要和侯卫东一起走。”
张远征在一旁瞪着眼睛道:“你敢走,走了就不准回来。”
侯卫东冷静地道:“阿姨,我和小佳说两句话,可以吗?”
陈庆蓉故意冷着脸,点点头道:“你们到里屋去谈吧。”等到侯卫东和小佳走到了里屋,张远征轻声道:“这个小伙子看起来还不错。”陈庆蓉瞟了一眼里屋,见两人将门关了,就道:“他比小佳要成熟,家庭条件也不错。若是在沙州上班,我肯定不会反对,还要举双手赞成。”
张远征忍不住还是把烟抽了起来,陈庆蓉坐在沙发上,道:“你还是少抽点,天天在咳嗽。”张远征见妻子反对得不厉害,就使劲地吸了两口。
陈庆蓉皱了皱眉头,又道:“小佳表面温顺,脾气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只怕不会轻易分手,这几天我们要把小佳看紧一些,免得她有过激行为,你不要说过激的话,免得年轻人莽撞。”
张远征在厂里天天跟机器打交道,对机器的熟悉程度远远高于对人性的了解,平时在家里不太管事,他不在乎地道:“没有这么严重,我们不准他们来往,沙州和益杨隔得这么远,过几天自然淡了。”
陈庆蓉在丈夫面前,强硬的姿态终于松了下来,道:“只怕未必,侯卫东这人很硬,小佳性子也倔,要让他们彻底断开,还要费不少工夫,老头子,这次你不要当甩手掌柜,要帮着我多做小佳工作。”
侯卫东进了里屋,用背抵住房门,紧紧抱住了小佳。两人口舌相依,抵死缠绵,更因为小佳父母就在门外,侯卫东即将回益杨,这抵死的缠绵更显得刺激。
“你别走。”小佳眼中带着些企盼。
“你妈都下了逐客令,我脸皮再厚,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。”侯卫东见小佳一脸幽怨,内心有些刺痛,宽慰地道:“我们两人都要坚持住,困难是暂时的,面包总是会有的。”
小佳抬起头,看着侯卫东神情中透着些坚决,道:“我跟你到益杨去。”
侯卫东抱着小佳,摇头道:“若是你跟着我走,关系就彻底弄僵了,反而没有退路,现在先把大家的情绪缓下来,再从长计议。”
小佳眼中有一种豁出去的神情,在侯卫东耳边:“你发誓,无论什么情况,都不离开我。”
“我发誓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”
陈庆蓉见两人进了小屋许久都不出来,怕两人出意外,走到门口,道:“小佳,快一点,再晚就没有回益杨的车了。”
等小佳收拾好,侯卫东坚定地道:“小佳,我们不能放弃,你等着我,我一定要想办法来到沙州。”小佳对侯卫东充满了信心,狠狠地点了点头,道:“这里收信不方便,还是按着老地方给我寄信。记住,两天给我写一封信,必须写,不许偷懒。”
两人出了门,侯卫东心中只有坚强,没有悲伤,脸上甚至带着些微笑。
走在大街上,赤裸裸的阳光从云层俯冲而下,将大地笼罩。汗水将侯卫东的前胸后背全都打湿了,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。
客车缓缓开出沙州汽车站,侯卫东紧紧盯着窗外,幻想着小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街道上,向着自己微笑,朝自己挥手。结果很失望,街上人来人往,却不见小佳的熟悉身影。当沙州市完全消失在一片阳光中,“相见时难别亦难,东风无力百花残”。一句熟悉的诗句,从心底深处跳将出来。
侯卫东只觉心中空荡荡无处着力。
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原本想借宿1
客车行走于大道上,渐渐地,沙州市的痕迹淡了,不时出现益杨县的标语。
下了客车,踏上了益杨熟悉的大街。侯卫东忽然发现,从沙州学院毕业以后,他在益杨就失去了立身之地。在学院之时,侯卫东和其他同学经常嘲笑沙州学院。可是离开了沙州学院给予的小床和课桌,他才发现益杨县竟然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。
这是一个城市最现实和最无情的地方,这也就是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的原因。金窝银窝,不如自己的狗窝,千百年的古训朴实而深刻。
在街道上茫然地走了一会,四年时间,侯卫东陪着小佳将益杨大街小巷逛得十分熟悉。这里许多地方都能牵出他对小佳的回忆,以前常嘲笑小佳对逛街的痴迷。如今小佳远在沙州,就算想陪她逛街也不可得。
益杨大街上,很多商场都在放着同一首歌:“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,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,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,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……”这首歌,侯卫东也听过很多遍,当时觉得平常。可是今天,他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,静静地站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,充满着忧伤地听着童安格温柔成熟的歌声。
很久,他才从歌声中清醒了过来。
在益杨,最熟的人算是同一寝室住了四年的刘坤。在寝室里,侯卫东和蒋大力时常厮混在一起,关系最铁。与刘坤的关系相对就要差一些,不过两人亦没有冲突,关系还行。
刘坤是寝室里的独行客,生活得很自我。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梳子慢慢地梳理头发,每天晚上熄灯以后,男生寝室通常都要讲一些黄色话题。这个时候,他发言最为积极,常常语出惊人。
班上有一个女孩,长得实在有些丑。俗话说丑人多怪,这个女孩性格也格外古怪。一天晚上夜谈时间,刘坤突发感叹:“她长得这么丑,脾气又怪,肯定嫁不出去,长期无人使用,说不定会生锈。”
此语一出,生锈成了对丑女的代称。比如在公共场合看见一个女孩长得不怎么样,法政系的男生会说:“这个女孩子长得很生锈。”延伸出来,看到漂亮女生,就会一齐感叹:“真是光滑。”
刘坤是沙州学院“生锈”与“光滑”文化的创造者。可是这位口中英雄,在交女朋友上却总是阴差阳错。每到周五,他把头发梳成周润发式大背头,到学院的三个舞厅晃来晃去。晃了四年,毕业之时还是光棍一条。
分手时,大家互相留了家庭住址,侯卫东很轻易地找到了县政府家属院。院内绿树成荫,里面的住户全是益杨县党政机关干部,俗称为“二县府”。守门的大爷听说是找六幢的刘坤家,态度立刻好了起来,道:“刘部长家就顺着这条道走,六幢一单元五号,好找得很。”
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,她长相并不是特别漂亮。最大的特点是“白”,皮肤洁白而细腻,极有光泽,凭空给她增添了许多韵味。女子挺有礼貌地问道:“你找谁?”这女子相貌与刘坤八分相似,特别是皮肤和刘坤如出一辙。只是这等皮肤长在女子脸上,可以称为妩媚,而长在男子脸上,稍不留意,便被称为小白脸。
侯卫东知道刘坤有一个姐姐在银行上班,眼前这个女子肯定是刘坤姐姐,彬彬有礼地道:“刘姐,你好,我是刘坤的同学侯卫东。”
那女子正是刘坤的姐姐刘莉,她听说过侯卫东的名字,便对着屋内喊了一声,道:“刘坤,侯卫东找你。”
屋内响起了一阵踢踏的拖鞋声,刘坤从里屋走了过来。他在家里穿了一件短衬衫,头发似乎还有些摩丝,显得又光又亮,他惊奇地道:“侯卫东,你今天不是到沙州去了?”
侯卫东不想将他的狼狈事告诉给刘坤,道:“我明天想到人事局去一趟,看分配方案定下来没有。”
刘坤站在门口,道:“应该没有这么快,听说要7月中旬才有结果。你不是要去见小佳的爸爸妈妈,是不是他们不同意你们的事情。”
“工作没有落实,哪里有心情去谈这些事情。”
1993年7月1日,对于侯卫东来说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。上门相亲被拒,从沙州市到益杨县走了一个来回,整整坐了六个多小时的汽车,让他脸上竟有了淡淡的风沙之色。
对于刘坤来说,7月1日是舒适的一天。他坐着小车从沙州学院出来,中午被爸爸的同事请去吃了一顿大餐。晚上一家人又出去吃了一顿,庆祝他从沙州学院毕业。
两相比较,刘坤更显得颇为滋润。
进大学之初,由于父亲是益杨县委常委、宣传部长,刘坤到校时有着很强的优越感。不久以后,他的优越感被侯卫东的光芒所粉碎。侯卫东在学院拿过四次一等奖学金;是院、系两级学生会干部;是为数极少的学生党员;还将生物系系花张小佳追求到手。这些辉煌使刘坤的心情黯淡了四年。
大学毕业以后,刘坤的优越感再一次回来了。
刘莉在屋内道:“你们两人怎么在门口站着说话,进来坐。”
刘莉家是三室一厅,客厅还兼饭厅的功能,足足有三十个平方。侯卫东见识过小佳客厅里的狭窄,见到这个大大的客厅,暗道:“沙州有什么了不起,一家人还不是那样挤在一起。”
“喝茶,这是青林镇茶场送来的好茶,五十块钱一两。”刘坤递给了侯卫东一个白色细瓷茶杯,便坐回在沙发上,把电视打开,随意地“叭、叭”按着遥控,有一句无一句与侯卫东聊着天。 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原本想借宿2
在侯卫东内心深处觉得刘坤不如自己优秀,他们两人的交往中,侯卫东心理上隐隐占着优势。今天刘坤不冷不热的表现,让他觉得很是别扭。
电视是一些很无聊的广告,不痛不痒,不咸不淡。
刘莉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,切成巴掌大的薄片,插了一些牙签,对侯卫东友好地道:“请吃西瓜。”
刘坤道:“这是金滩镇送过来的,新二号瓜,味道很不错的。”
侯卫东不愿意在刘坤面前显得太拘束。他用牙签穿了一片,对刘莉道:“谢谢刘姐。”
“不要太客气了。”刘莉抢过刘坤手中的遥控板,按了几下,电视里就传出了《新白娘子传奇》的主题歌:“千年等一回……”她优雅地跷着二郎腿,小腿跟着电视里的歌声轻轻地抖着。看了一会电视,随口问侯卫东:“你分到哪里?”
益杨党政干部考试有十个名额,结果有三百多应届毕业生参加考试。侯卫东考了第二名,成绩相当不错。他尽量平淡地道:“我参加了益杨党政干部考试,明天准备到人事局报到。”
刘莉很熟悉这次县里党政干部考试,听到侯卫东考上了,有些意外地看了刘坤一眼,“侯卫东考上了,怎么没有听到你说过。”
刘坤没有回答,专心地啃西瓜。
刘莉言犹未尽,道:“一个班的同学,侯卫东考入前十名,你才考一百六十名,真不知道你在学院学了些啥子。”
刘坤刚才在装深沉,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,不高兴地道:“我不想到乡镇去工作,成天跟农民打交道,又脏又臭。”
刘莉反驳道:“爸爸在乡镇干了十多年,什么时候闻到他身上的臭味。当年全家在乡镇的时候,你天天在山坡上跑,和农村小孩一样。现在进了城就忘了本,看不起乡镇了。”
“这次党政考试前十名,已经进入了组织部的梯队,多少人都想进入。刘坤你不要说大话,明明没有考好,还要找客观原因,以后工作了,要脚踏实地的,好好向侯卫东学习。”
刘莉属于伶牙俐齿的女孩,和弟弟争论起来,就如机关枪一样响个不停。两人又争了几句,刘坤渐渐红了脸,如斗鸡一样,眼看着就要发作了。
姐弟俩的争执,让侯卫东很是尴尬。
这时,传来了门锁的响声,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妇。中年男子架着一幅金丝眼镜,身穿白短袖,不胖不瘦,脸色黝黑,很是干练。而中年女子皮肤很白,头发烫成大波浪,这是益杨当前最流行的发式。
刘坤的爸爸是县委宣传部长刘军,他为人挺谦和,见屋里有客人,一边换鞋子,一边问道:“你是刘坤的同学。”
侯卫东连忙道:“刘叔叔,你好,我是刘坤的同学侯卫东。”
刘莉嘴快,道:“侯卫东也参加了党政选拔考试,考得不错,进入了前十名。”
刘军脸色沉了下来,指着刘坤道:“你搞什么名堂,才考一百六十名,真是给我丢脸。”
刘坤脸色极为难看,道:“爸,我好歹也考上了大学,怎么给你丢脸了。柳叔叔的儿子还不如我,当了几年兵,还不是灰溜溜回来了。”
刘莉接口道:“当兵又怎样了,我看着顺眼。”柳明杨是县委常委、组织部长,他的儿子柳江涛和刘莉一班。成绩一般,高中毕业就参军入伍,退伍后分到了县建委。两人如今已确立了恋爱关系。刘坤话锋直指柳江涛,刘莉自然不同意。
刘军又问:“你考了多少名?”
“第二名。”
“恩,不错。”
刘坤妈妈换了鞋子,走到客厅。她保养得极好,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,用牙签挑起一片西瓜,自顾自地吃了两块,才对刘军道:“让你早点回来,就知道喝酒,看嘛,白娘子都演了半集了。”
刘军继续亲切地和侯卫东谈话:“你到哪个镇落实没有?乡镇很艰苦,要有心理准备,特别是青林、吴滩等镇,距离远,交通不便,工作任务很重。”
侯卫东对乡镇生活根本没有概念,道:“参加考试时就明确了要到乡镇锻炼,既然下乡镇,条件肯定就没有城里好。”
刘坤妈妈不以为然地道:“小坤没有考上,也是一件好事,分到了乡镇,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调回。若是分到青林和吴滩,进趟城要坐两、三个小时,到时哭都来不及。”她说这话时,充满了居高临下之态,没有考虑到侯卫东的感受。
“话不能这样说,乡镇锻炼人,县上的领导哪一位没有在乡镇当过一把手。”刘军鼓励道:“侯卫东到了镇上要好好干,组织上对你们这一批干部寄予了厚望。这也是沙州历史上第一次公开选拔后备干部,以前没有,以后也难说,要珍惜这个机会。”
“到了乡镇,能否回来说不定,我家小坤不稀罕。”刘坤妈妈极为护短,听说侯卫东考了全县第二名。她心中没来由就有些不满,句句话都说给侯卫东听。
刘坤妈妈毫不留情面的话,就如鞭子抽在侯卫东脸上。
坐了一会,侯卫东起身告辞。他刚刚从学院毕业,还没有住旅馆的习惯,找到刘坤,其实是想在他家住一晚上。可是见到刘坤家人之后,便打消了住在刘坤家的想法,决定去住旅馆。
刘坤穿着一双拖鞋送到了“二县府”大院。
到了院门口,刘坤停了下来,道:“毕业以后,就不能同以前那样天天见面了,今晚就住在我这里,我们哥俩好好聊聊。”
侯卫东道:“我哥出差到益杨来办案子,约好了等一会见面,我们以后都在益杨工作,不愁没有机会见面。你回去吧,改天再聊。”
“如果真的有事,我就不留你了。分配结果出来以后,跟我联系。”刘坤突然神秘地道:“给你说一个事,这事情你要保密,不要给任何人说。我的工作已经落实了,分在县政府办公室。以后你到了乡镇,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,尽管给我说。”
路灯透过树叶,一些斑点落在了刘坤的脸上,一团黑,一团亮。侯卫东忽然对刘坤产生了一种陌生感。离开了学校,刘坤身上多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,这个优越感在学院之时深藏在内心深处。条件一旦成熟,不知不觉地溜了出来。
走出了“二县府”大院,侯卫东一直没有回头,等拐了一个弯,他才飞快地回过头去,二县府已经隐入黑夜之中,就如一个黑沉沉的怪兽。
侯卫东坐车到了沙州学院招待所,睡在熟悉的环境,他躁动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。
当夜,无梦。
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初识机关作风
益杨县人事局在县政府三楼。在沙州学院读书之时,侯卫东哪里瞧得起小小的县政府。可是真的走到了县政府大院,四方形的灰色建筑、红色的国徽、飘扬的红旗,让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,口也有些发干。
“人死卵朝天,都是人,我怕什么。”给自己打了气,侯卫东抬头挺胸朝县政府走去。走到门卫处,他眼都没有朝那边望一下,守门的保卫有三个,都是三十多岁样子。他们没有理睬侯卫东,跟在侯卫东身后不远是两位穿着老旧、神情犹豫的中年人。他们刚走到门口,一位门卫便走了出来,用严厉的声音道:“你们找谁,先在这里登记。”
侯卫东回头看了一眼,两位中年人已经乖乖地站在保卫室的门口,如等着受审的犯人。
到了三楼人事局,侯卫东看着一排办公室,显得有些迷惑。他观察了一会,来到了写着“办公室”的房间,走了进去。
局办公室有两张桌子,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年轻人。从气质来看,侯卫东估计他也是这两年的毕业生。另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,挺认真地看着报纸。
几个办事的都集中在年轻人桌子前,年轻人一边问话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,侯卫东见年轻人一时完不成,来到了女同志的桌前,问道:“同志,问一个事。”
那个女同志头都没有抬,仍然盯着报纸。
“毕业生分配的事情,请问找哪位同志。”侯卫东又问了一句,那位女同志把报纸翻过来又看了一下。这才抬起头,用手指了指年轻人,道:“你问他,这事我不知道。”
侯卫东碰了一鼻子灰,来到年轻人面前等着。过了一会,才轮到了他,道:“你好,我想问问毕业生分配的事。”那个年轻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扭头指了指那位女同志,道:“我手里有事,你去问姜主席。”
被称为姜主席的女子脸色有些潮红,想来正是更年期,听到年轻人把事情推给了自己,不耐烦地道:“我只管接收文件,来人来访是由你负责。我是要退休的人了,你何必把事情推给我。”她把报纸朝桌上一扔,气冲冲地出去了。
社会上总把麻木、呆板、傲慢的脸称为衙门脸,侯卫东也常常听到这种传言。以前他还不以为然,认为这说法有些夸张,此时人事局办公室情形,生动地给他演示了什么叫做“门难进、脸难看、话难听、事难办”。
他在心中暗道:“热情、周到、廉洁是干部的基本素质。以后我当了官,一定要改变这种情况。”理想终归是理想,现实是侯卫东必须要在益杨县人事局把手续办完。
年轻人将眼镜取下来,用绒布细心地擦了擦,看着姜主席的位置,含沙射影地道:“有些人,屁大的事情都不会做,成天只会闹待遇、涨工资、抢房子,这大锅饭早就应该砸了。”发完牢骚,他扭头向门外看了一眼,问侯卫东,“你有什么事情?”
“我是沙州学院今年毕业的,通过了益杨党政干部选拔考试。想问问,什么时候报到。”
年轻人态度稍好了一些,“原来是这事,这件事情你到隔壁综合干部科,找朱科长。”
一句话的工夫,让侯卫东等了近半个小时。他火气腾腾直往上冒,可是却没有办法发泄出来,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,对方并没有错误。
来到了综合干部科,这里人更多。侯卫东等了一个小时,才看到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,上前道:“同志,你好,我是沙州学院的毕业生,通过了益杨党政干部选拔考试,请问什么时候报到。”
递上了相关证明,秃顶的中年人仔细看了看,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,看了看,道:“侯卫东,考得不错嘛。”侯卫东见朱科长态度和蔼,不禁生出几分好感:“科长毕竟是科长,水平比办事员高,态度也好。”
朱科长慢条斯理地道:“你们的分配方案还没有最后确定。7月15日,你再来一趟。”
“谢谢朱科长。”侯卫东见中年人说话和气,又得到了还算满意的回答,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。出了益杨县人事局,便坐车回到了家乡吴海县。
7月15日眨眼就到,侯卫东一大早就坐客车赶到了益杨县。有了上一次的经验,侯卫东轻车熟路地找到脑袋有些光秃秃的人事局朱科长。
朱科长从办公桌里拿出来一本册子看了一会,道:“分配方案还没有定下来,你7月25日来报到。”这一段时间,恰逢大学毕业生安置以及乡村教师民转公的问题。他忙得头昏脑涨,完全忘记了曾经让侯卫东7月15日来报到。
侯卫东想起上一次的经历,看了一眼朱科长桌上的电话,小心翼翼地道:“朱科长,我家住在吴海县。来一趟不方便,能否给我一个电话号码。”
朱科长接电话也接怕了,闻言不耐烦地道:“给你说了25号,你到时来就行了。图方便,到吴海去工作,用不着到益杨来。”说完,他低着头去看报表,不再理睬侯卫东。
人在屋檐下,怎能不低头。侯卫东强忍着气,灰溜溜在走出了人事局大门。走到了一楼,恰好见到刘坤提着公文包走了过来。他穿着短袖衬衣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比在学院时成熟许多。看到了侯卫东,在楼道口停了下来,道:“侯卫东,你分到那里?”
“分配方案还没有定下来,让我二十五号再来。”
刘坤取下腰上的BP机,看了看时间,道:“我到府办综合科上班了,综合科真不是人干的事,事情成堆。这BP机是科里给我配的,方便联络,科里的人,一人一个,每个两千多元钱。”他说得平常,可是语气中的炫耀却是铁门板也挡不住。
“你在这里等一会,我帮你去问问朱科长?”刘坤看着侯卫东灰头灰脑的神情,心中快意无限,主动帮忙。
“恰同学少年,风华正茂;书生意气,挥斥方遒”。这句诗将少年人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,侯卫东在学院时也曾经豪情万丈。可是当他站在县政府看着行色匆匆的官员们,往日的自信不知不觉中坍塌了一角。
侯卫东站在底楼如影子一般,没有人瞧他一眼。他索性背对墙,假装看墙上的宣传照片。
门外响起了几声长长的喇叭声,县府大院来往的车辆很少长鸣喇叭,即使要鸣也只是短短数声。这几声长长的喇叭声预示着不同寻常的车辆进了县府大院,侯卫东好奇地回过了头。
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政府大院子,在大楼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。前门飞快地下来一人,提着一个黑色提包,拉开后车门,恭敬地等着车里的人下来。
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身体微微发福,皮鞋油亮,很有气度地走了过来。好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停了下来,靠在墙边,面带微笑,身体微微弯曲,恭敬地道:“马县长好。”
等到侯卫东想起来人正是益杨县县长马有财。马有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,侯卫东真切地感到县长真是一个大人物,而挥斥方遒的同学们才是真正的少不更事。低头看着满是泥垢和灰尘的皮鞋,自惭形秽之情油然而生,他突然觉得心中发虚:“在县长面前,大学毕业生多如牛毛,我又算什么?”
过了几分钟,刘坤下了楼,道:“我去问了朱科长,他说分管组织人事的赵林副书记出差去了,分配方案定不下来。”
听到朱科长没有说谎,侯卫东心气稍平,问道:“不知赵书记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刘坤摇头道:“赵林副书记是县委的,我在政府综合科上班,对赵书记的行程我不清楚,抽空去问问周秘书。”他又取出BP机看了一眼,道:“我手头有事情,等一会要陪李县长去接待临江县客人。就不请你到办公室坐了,改天我们同学抽时间好好聊一聊。” 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偶遇两个女人1
离开了县政府大院,侯卫东不想在益杨县城里停留。他到车站买好了回吴海的车票,然后顺着街道来到以前与小佳常去的刀削面馆。
刚在面馆坐下,听见脆生生的一个女声招呼:“侯卫东。”侯卫东回头,意外地见到了小佳的室友段英。段英是小佳一个寝室的好友。在学院之时,他们经常一起玩,互相很熟悉。
小面馆不过五张桌子,此时正是午餐时间。每张桌子都有流着汗水的人,一片“呼哧、呼哧”的声音如被惊起的鸥鹭。
段英仍然沉浸在失恋的情绪之中,对小佳的爱情自然就很关注,道:“7月1日那天,你跟着小佳到了沙州,他的父母同意你们吗?”
侯卫东苦笑道:“遇到了坚决反对,我们两人正式转入了地下活动。”
“以前听师兄师姐们说,毕业是爱情的坟墓,我不相信,现在落在自己身上,终于相信了。”
“但是我不服输,我更相信事在人为。”侯卫东一边吃着面,一边用坚定的语气给自己打气。
段英叹息一声。
吃完面,出门之时,段英看着毒辣的太阳,道:“你是两点的车,现在才十二点半。时间还早,太阳这么毒,你到我屋里坐一会。”
“你屋里?”据侯卫东了解绢纺厂里的女工都是住厂区里的集体宿舍,只有厂级领导和主要的中层干部才有资格住进县城里修的家属院。听到段英说她的屋子,很有些奇怪。
段英解释道:“我有一个表姐以前在益杨工作,现在调到沙州去了。她有一个小房间,就在前面那幢楼,借给我暂住。”又道:“我在绢纺厂技术室上班,平时没有什么事情,今天轮到了我休息。”
沙州地区气候适宜桑树生长,吴海、益杨、临江、成津等几个县都将蚕桑产业作为支柱产业。每个县都建有绢纺厂或是丝厂,效益都还不错,侯卫东的二姐侯小英就在吴海县丝厂做财务,姐夫在厂里跑销售。
来到绢纺厂的小屋,段英首先将屋角电风扇打开。。
侯卫东打量着房间。这是一室一厅的旧房子,墙壁已有些灰色,贴了几幅《新白娘子传奇》的剧照。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饰物,加上墙上花花绿绿的衣服,旧房子顿时给人一种女孩子闺房的温馨感觉。
段英倒了一杯果汁,道:“我才搬过来,条件差些。明年争取买一个冰箱,到时就可以喝冰冻果汁了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能在益杨有一间房子,就心满意足了。这一段时间让我感觉如流浪儿一样。”侯卫东慢慢地喝了一口果汁,酸酸甜甜,十分好喝。
“你进了政府机关还有希望,厂里是死水微澜,看不到一点希望。”
“绢纺厂的效益还不错,你不太满意?”
“我的父母是临江县陶瓷厂的工人。这几年效益不好,厂子倒闭了,我才上班,估计也很快要加入破产大军。”段英神情一片落寞,进了里屋换了一身薄丝衫。这种薄丝衫是居家时常穿的衣服,也是丝厂、绢纺厂的福利,二姐侯小英在家里也穿这种薄丝衫。
“我也感到压力很大,到了乡镇以后,如果短期之内不能调进县城,事情很麻烦。而到了县城以后,能否调到沙州更是未知数。”
“你能力这么强,肯定很快就能在益杨县打出一片天地。到时找机会调到沙州去,他们就没有反对意见了。”在段英心目中,侯卫东根本不可能调到沙州去,她所说都是安慰他的假话。
侯卫东告辞之时,段英用袋子装了几个苹果,道:“车要开好几个小时,装几个苹果在车上吃。”
7月25号,侯卫东在十一点到了益杨县人事局。谁知朱科长开会去了,无奈之下,他来到附近邮局。坐在邮局长椅上给小佳写了一封信,这一封信他整整写了一个小时,满满十二页。讲了到人事局报到的遭遇,尽述相思之苦。
下午两点钟,侯卫东再到人事局。综合干部科没有开门,他站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,一位中年人走了过来,见到汗流满面的侯卫东,停了下来问道:“你来办事吗?”
侯卫东看此人很有官气,道:“我到人事局报到。”
中年男子推开了综合干部科的大门,隔着一道门,里面是清凉世界,外面烈日炙人。六、七个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吹牛,办公室被称为姜主席的中年妇女正“哈、哈”笑着,他们见中年男子进了门,同时闭了嘴。
朱科长站起来道:“赵书记,请坐。”
中年男子道:“县里财政紧张,除了县领导以外就只有组织部和人事局配有空调。这是县委对我们组织人事部门的厚爱。以后空调开起的时候,不准把门彻底关死,办事群众在外面等得满头大汗,你们关起门享受,传出去丢了人事局的脸面。”
朱科长解释道:“赵书记,我们在讨论民办教师转公的事情。”
赵林语重心长地道:“你们是窗口部门,注意这些细节问题,否则会影响政府形象。”
等到赵林离开,朱科长舒了一口气,问道:“你是赵书记的熟人?”侯卫东原本想否认,可是看着办公室几人的神情,灵机一动,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。
朱科长热情地问了侯卫东情况,道:“这批公招生分配方案已经下来了,全部下乡镇,我看看你是哪个乡镇。”他翻到了一张表,找到侯卫东的名字,惊异地道:“青林镇?”他拍了拍侯卫东的肩膀,道:“青林镇是益杨最远的乡镇,每天只有一班客车,去一趟要三个小时。只要赵书记同意,完全可以想办法帮你调到近一点的乡镇。”
侯卫东心道:“我哪里认识这个赵书记。”口里道:“反正都是乡镇,都差不多,艰苦的乡镇更加锻炼人。”
朱科长拿了一张表,道:“你填一下表格。”然后吩咐道:“小李,帮着侯卫东跑下手续。”
人熟确实好办事,在综合干部科小李的帮助下,不到半个小时,走了四个部门,侯卫东轻易地就办完了所有手续。
侯卫东递给小李一枝烟,点上火道:“李科长,谢谢了。”
小李长着一口用烟和茶共同作用的黑牙,道:“我只是小办事员,哪里是什么科长。手续齐了,你可以到青林镇去报到。”说完,他压低声音,一付老朋友的神情,道:“如果赵书记能送你下去,或是让组织部派个副部长送你下去,以后在青林镇日子就好过。”
侯卫东感激地道:“谢谢李科长了。”对于小李的提醒,他并没有往心里去。
离开了人事局,侯卫东到粮站办了粮油手续。此时还不到三点钟,他陷入了两难境地:手续上说明五日内报到有效,但是到青林镇听说要三个小时。今天赶过去,已是六点多钟了;青林镇已经下班了;可是若坐车回吴海县,往返起来实在费力。
侯卫东坐车到了沙州学院招待所,登记了住房,然后在房内睡了一个好觉。黄昏,他才到校园小食店去吃晚饭。
学院已经放假,少数留在学院的学生在院内逛荡。走在校院里,景物依旧,侯卫东却失去了学生时代的感觉。在熟悉的小食店要了回锅肉和炒白菜,外加两碗白饭。里面有几位学生在喝酒,喝到兴奋处,一人道:“院后门开了一个小舞厅,环境不错,我们去跳舞。”几个学生都响应着。 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青林山的酒规矩1
这一夜,侯卫东梦见小佳,还梦见了那个神秘的长发白衣女子,甚至还有段英的片段在脑中闪现。他最终在梦中选择了小佳,两人不顾一切地抱在了一起。
到了车站,找到开往青林镇的客车。侯卫东暗吸一口气,这辆车是整个益杨汽车站最脏的一辆车,而且是先上车再买票。
车上堆满了各种货物,过道上放着好几个竹筐。竹筐旁边有两台小农机,机油黑腻腻的发亮。侯卫东小心地避让着,还是将衣服弄脏了。发车之时,车上挤满了人和货物。
走了一个小时,乘客的衣服越来越烂,越来越脏。满车都是带着粗话的谈笑声,还有十几只鸭子在车窗外“呱、呱”地叫着。
又走了一段,路越来越烂,一个坑接着一个坑,大坑套着小坑。客车如在在舞厅跳舞一样,东摇西晃,侯卫东的衣服已经与竹筐和机械进行了无数次亲密接触。
三个小时以后,终于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。站在小镇中间,一眼可以将小镇尽收眼底。虽然知道乡镇条件差,侯卫东心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失望。为了稳定情绪,他取出最后一支红塔山,站在街道抽了起来。
一辆黑色桑塔纳开了过来,侯卫东没有想到这个小镇还有桑塔纳,赶快避到了一边。迎风而起的灰尘将他包得严严实实,如洗了一次灰尘桑拿。他摸了摸脸,只觉触手处全是沙尘,用手使劲搓了搓脸颊,一会工夫就搓出来一根又一根泥条。他挺了挺胸膛,朝着桑塔纳出来的方向走去。
他估计得没有错,小车过来的地方应该是镇政府。走到镇政府大院前面,远远地就看到了几块牌子。最醒目的就是“中共益杨县青林镇委员会”、“益杨县青林镇人民政府”这两块牌子,旁边有人武部、纪委和人大主席团的牌子,院子角落还立着一块冷冰冰的牌子——青林镇警察局。
侯卫东站在外面看了一会,找到了党政办公室。
党政办公室里放着四张桌子,十几个村民围在一张桌子前,似乎在办理公务。一个胖胖的女子坐在桌上前发呆,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打电话,“晁镇长,赵书记在县里开会,今天下午的会就改在明天上午十点,地点不变,中会议室。”
这名男子打完电话,一屁股坐了下来。藤椅一条腿用布条缠了起来,随着男子的体重,藤椅“嘎吱”响了一声,被压得弯起来,似乎马上就要散掉。
侯卫东走到那名男子跟前,道:“同志,你好,我是来报到的。”说着把人事局的相关证明递给了那名男子,那名男子把证明接了过来,抬头审视着侯卫东,道:“你报什么到?”
“我分到益杨政府,今天来报到。”
那名男子笑道:“是今年分来的教师吗,你到教办去报到。”
侯卫东解释道:“我分到镇政府,这是人事局的介绍信。”
中年男子瞟了一眼介绍信,问胖女子道:“没有听说要进人,是不是?”
那个胖女子摇头道:“唐主任,听说镇中分了几个教师来。”她好奇地看了侯卫东一眼,道:“这是党政办唐主任,如果政府要进人,他肯定知道,你是不是弄错了?”
侯卫东再次解释道:“唐主任,我是沙州学院法政系毕业生,分配到青林镇政府,这是人事局的介绍信。”
唐树刚这才把人事局的手续看了一遍,他道:“怪事,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。”
侯卫东摸出沙州学院的毕业证和参加益杨县党政考试的分数单,道:“我参加了这次益杨县党政干部选拔考试,考过了,被分到青林镇。”
唐树刚仔细看了一眼人事局的印章,道:“这介绍信是真的,这事奇怪了,你坐一会。小杨,给他倒杯水,我去问问。”
小杨一边泡茶一边自我介绍:“我叫杨凤,你以后叫我杨姐。青林镇的公路被重车压得到处是坑,肯定很难走。”
侯卫东这一段时间,为了办好上班手续,见识了人事局的机关作风。此时见小杨泡了茶,又主动与自己说话,顿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,道:“路不太好,难走,灰尘也大。”
“你家里哪里的?”
“吴海县。”
杨凤显得兴致盎然,继续追问道:“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?”
“爸爸是吴海警察局的,妈妈是小学教师。”
“你还是干部家庭,以前在农村待过没有。若是没有待过,乡镇工作可不好做。”
一个留着小分头的年轻男子走到办公室,他端着一个大茶杯,对杨凤道:“杨姐,给我点茶叶。”小杨热情地道:“苟林,又分来一个大学生,我们青林镇有三个大学生了。”她热情地介绍道:“这是苟林,去年分到农经站的。这是侯卫东,沙州学院毕业的,法政系。”
苟林有些用不可理喻地的眼神看了侯卫东一眼,道:“沙州学院法政系,应该分到公检法司去。分到乡镇来,真是倒了八辈子霉。”等到苟林出了门,小杨神秘地道:“你别听苟林的,他在单位印象不好。”
这时,办公室围了一圈的农民陆续出去了,桌子后面穿警服的中年人端起一个军用水壶喝了一大口,等作了互相介绍,黄公安道:“大学生,来,喝一口。”
这时,又进来了一位中年妇女,她有些畏缩地对着黄公安道:“同志,我来办户口。”黄公安不耐烦地道:“等一会。”那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,眼巴巴地看着黄公安。黄公安伸了几个懒腰,活动身体,道:“今天一开门就坐在这里,若天天这样,都要憋出毛病。”
黄公安说话很粗鲁,对农民态度也不好,有些像传说中的坏公安。侯卫东不愿意轻易得罪黄公安,接过他的水壶后就大大地喝了一口。一股火辣辣的味道,从口腔直接传到胃肠最深处。侯卫东这才知道,水壶里装着高度烈性白酒。
黄公安见新来的大学生喝了一大口,夸道:“这个大学生还可以,有点耿直。”说完就出了门,把中年妇女丢在了门口。过了一会,他回到了办公室,对中年妇女道:“你过来吧,哪个生产队的,叫什么名字。”中年妇女这才如释重负,站在黄公安的桌前,开始报上名字。
杨凤嘴巴一刻也闲不住,道:“警察局只有四个民警,秦所长带人去青林山。黄公安是内勤,留下来办户口,早上开门到现在就没有断过人。”她打量了一会侯卫东,又道:“看你这个身材,酒量肯定不错。去年苟林来报到的时候,死个舅子不喝黄公安的酒,把黄公安得罪了。”
唐树刚拿着侯卫东的介绍信,一边走一边扇着,他坐回椅子上,压得椅子“吱”的一声,“刚才我去问了秦镇长,他让你十天以后再来。”
侯卫东走出了镇政府办公室,心道:“怎么还得等十天?”尽管心里郁闷,他还是只能回到吴海县。 《侯卫东官场笔记》之青林山的酒规矩3
唐树刚没有回答,只顾站在阴凉处休息。
杨新春抱怨道:“唐主任,前几天还有一家人被小流氓抢了,你给赵书记和秦镇长反映一下,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伙人抓起来。”
唐树刚道:“镇里和派出所已经有安排,但是总得有个过程,这几天你下山进货得小心一些,最好多找几人一起。”
爬上了山顶,景物为之一变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山顶平地,一块块的水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开阔而有气势。三人坐在山顶休息,山风拂来,神清气爽,杨新春从包里拿出了两瓶饮料,道:“唐主任,侯大学,你们喝饮料。”
一路上山,侯卫东已经从唐树刚三言两语中知道杨新春在广播站工作。她爱人下岗以后,与人合伙做生意亏本,欠了一屁股债。她在青林山上的老场镇开了一个小副食店,赚些小钱补贴家用。
唐树刚接过了饮料,道:“你这么辛苦地从山上将饮料背上来,我们不能白喝,按价算钱,反正我们也要买水喝。”杨新春故作客气地道:“喝两瓶饮料算什么?”唐树刚不由分说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钱,道:“我知道价钱,这是我们两人的,你收着,生意要算本钱,不能亏了你。”
杨新春半推半就地接过了饮料钱,道:“中午到我家里吃饭,炖了一锅猪蹄子。”
唐树刚喝了一口饮料,道:“改天到你家里来,侯大学第一次上山,安排在农经站接风。”
青林老场镇是比下青林场镇更加小的场镇,不过镇里没有车辆经过,相较于下青林场镇,卫生条件要好得多。上青林山的接风宴设在青林场镇最好的餐馆,小馆子二楼上,几个没有穿上衣的年轻男子围在一起,每个人发三张牌,正在“诈金花”。这是益杨县很流行的游戏,或者说是一种老少皆宜的赌博方法。
一个胡须深密的粗壮男子站在外面观点,见到唐树刚,大声嚷嚷道:“唐主任,怎么走得这么慢,肚子都贴到后背了。兄弟们,最后打一盘,准备吃饭。”大胡子和侯卫东握了握手,手掌厚实有力,道:“我叫李勇,农技站的,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。”
打牌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大吼,道:“开牌。”传来两声报牌声:“顺子”、“金花”,几个人笑声、骂声响成一片。唐树刚在一旁道:“好了,过来吃饭,老子饿惨了。”
几个打牌的人这才围了过来。
唐树刚道:“这是新来的侯卫东侯大学,以后是工作组的一员,大家要好好敬一杯。”上青林山大学生稀少,所以唐树刚叫侯卫东为“侯大学”。这就如当年眼镜稀少之时,就叫戴眼镜的人为“眼镜”。
“要得。”
“坐在桌子再认识。”
“侯大学酒量肯定不错。”
精壮汉子们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桌边,一个胖女子两手轻松地提着一件啤酒上了楼,道:“只冻了两件啤酒,够不够。”大胡子李勇响亮地道:“八个人,两件怎么够,还要冻两件。”
一桌刚好八人,两件四十八瓶,人平均就六瓶了,侯卫东暗自吃了一惊,“喝这么多?”
众人坐下了,唐树刚一一介绍,八个人除了唐树刚以外,其余人都是青林工作组的:“农经站有二人,白春城和田福深,农技站有二人,李勇和段胖娃,广播站郑发明,派出所习昭勇。”
农经站二人头发梳得油滑,皮肤如白领女人般细腻,一看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。农技站和广播站的长着胡子拉碴的一张黑脸,野外工作痕迹明显。派出所民警三十多岁,留着短发,脸颊极瘦,长着一双鹰勾鼻子,目光炯炯有神。
对于刚从学院毕业的侯卫东来说,这是一顿丰盛午餐,卤猪脚、炖全鸡、魔芋烧鸭子、爆炒腰花等等,满满一桌子。李勇用牙齿轻松咬开了啤酒盖,每人发了一瓶。唐树刚吃了几块腰花,放下筷子,道:“侯卫东到了青林山,以后就是同事了,第一杯酒,大家干了。”
夏天气温高,第一杯酒解暑,满桌人将杯中酒喝了。
侯卫东从山下青林政府出发时,十一点四十分,走了一个多小说,已过了中午一点。肚子饿,口亦渴,这一杯冰冻啤酒下肚,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畅起来。
唐树刚眨着眼睛,笑眯眯地对侯卫东道:“青林山上有酒规矩,上山必须三圈酒,刚才大家陪你喝了一圈。”他给侯卫东倒了酒,道:“还有两圈酒。”
这一群赤裸着上身的汉子,大碗喝酒,大块吃肉,如梁山好汉一般模样。侯卫东正在啃着肥厚香醇的猪手,见唐树刚倒了酒,连忙将猪手放在碗里,举起酒杯,道:“今天上了青林山,各位大哥这么热情,小弟很感动,我来敬酒。”
派出所民警习昭勇道:“敬酒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敬。”侯卫东豪气地道:“当然一个一个敬。”
这一圈下来,侯卫东已经喝了十杯啤酒,青林山上的啤酒杯个性十足,640毫升的啤酒只能倒三杯,十杯酒就有接近三瓶多了。平常喝三瓶啤酒,倒没有问题,只是今天喝得太急,又是腹中空空,他有了酒意。
等到侯卫东动了几筷子,习昭勇斜着眼睛就道:“侯大学是第一个到上青林山的大学生,我敬你一杯。”看到侯卫东稍有迟疑,习昭勇道:“大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土八路。”
侯卫东一饮而尽。
习昭勇又对李勇道:“李大胡子,侯大学有文凭,三整两弄就要当领导,快点敬一杯,以后好提拔你。”李勇对这话很有些不满,道:“你这人也是,侯大学一直在喝酒,你让别个吃点菜,慌啥,我们两人吹一瓶,你敢不敢?”
习昭勇瞪了李勇一眼,道:“吹就吹,不吹是乌龟。”两人各自咬开了一瓶啤酒,仰着头,如放自来水一样,将整瓶啤酒倒进了肚子。
唐树刚又对另外几人道:“你们懂不起嗦,主动敬侯大学,来而不往非礼也,我们得将第三圈走完。”
又喝了六杯啤酒,侯卫东彻底醉了。他身体好,硬挺着,用手抓起那根未吃完的猪手,风卷残云般地啃得精光。
李勇浑身大汗,一颗颗汗水从他肚皮上直接掉在地上,他见侯卫东喝得太多,就道:“酒就别敬了,划拳。”
习昭勇一脸不耐烦,道:“划个锤子,和侯大学再整一杯。”侯卫东喝了不少酒,已经难以下咽了。他眼里的习昭勇总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,于是拿了一瓶,道:“习公安,我们喝一杯。”
喝下这杯酒以后,这顿午餐是如何结束,侯卫东一直回忆不起,只是听习昭勇后来说,他是被人拖回了寝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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